港澳臺祭奠花籃一對A26
平生經歷過的葬禮不下十個,它們留給我相同的印象:作為孩子們不知所措;作為親友們滿臉悲哀,自覺或不自覺地懷念起與某人的交往、其生平與音容笑貌,仿佛只在此刻這些記憶才回光返照。我這樣說是有點沒心沒肺,但我有我的依據----那些千篇一律的悼詞如政府行文般枯澀無味,無非是該人一生功績、在人世間修下的可以被大家見證的良好關系與品行(哪怕底下眾人并非完全同意),所謂其人已死,其言當善。在此種宣告重壓之下,你會覺察到已死之人的人生,不過是場供給結束語的苦行,且有將這苦行進行到墳墓中去的意思。 死為終結,人人都明白。何況人家已死,你還活著,怎么能不為人家再無法與你共享這精彩世界而感到悲涼?這樣一來,有意將這最后的篇章唱得自然、樸素而又充滿了真實的悲歡感的人,我覺得很少很少。兔死狐悲,念及自己,悲痛之下怕確實也無心去認真對待一個注定消失在時間中的人,所以悼詞之規矩和缺乏個人內心感悟,也屬于可理解的事情。若我無聊到有機會繼續關注悼詞,我想肯定會一無所獲,因為我可以再復習一下那個教授般的大道理:人生本就無趣。 但生活總在不經意間給你意外的悲喜,好象電視上我們無法預定其結果的體育演出。近日在家反復聆聽PATTI SMITH的新片《TRAMPIN’》。她是個經常面對死亡的人:她的丈夫、導師、戰友近年一個個接踵而去,在她復出搖滾圈的這些年中,她不斷以詩人與歌者的身份為他們寫下紀念。有記者問她為何在唱片中總有那么多的挽歌?她答:我迷戀那些花朵。當整個喧鬧的時代以瀕臨終極享樂的態度來遺棄過去時,我在這張唱片的封底,看見這個堅毅的中年女人沉靜、坦然的臉,像災難過后的湖水般清澈而泛起漣漪:那些刀刻似的風霜痕跡美如斷裂的巖石。我聽到她為死去的人寫下的歌。但真正讓我驚異的是意外發現她為垮掉詩人柯索寫的悼文,我反復將它讀出聲音來,如同我當時就站在柯索的身邊。柯索的詩中流露出的頑童氣質、無邪的天真和真正屬于流浪漢的街道情懷,一直讓我明白:你可以隨便地去死,像個氣泡那樣,不驚動別人,我們生來為快樂地死去而已。這想法被PATTI極具魅力的歌唱般的文字引領,到心碑最雜草叢生的地方,生出溫暖與超然的領悟。我想如果我死,又該怎樣讓朋友們了解,生之極樂,在于擁抱過這些音樂與文字的恩寵?《TRAMPIN‘》是將愛與悲、行與停、淚與笑都帶入歲月塵土中的車輪,碾過靈魂缺口,渡我們入谷。強烈建議大家去仔細聆聽其中的嘆息、哀挽與輕慢的腳步。PATTI給柯索的悼詞,抄錄于此:
懷念一個詩人(PATTI SMITH,羅池譯)
格雷戈里.柯索,垮掉派之花,走了。他已經被采去給那位大老爹的花園增色,并在天上得到恩寵和愉悅。 我第一次遇到格雷戈里是在很久以前的切爾西旅館大門外。他掀起大衣扒掉長褲,冒出拉丁式嘆詞。看到我驚訝的臉色,他大笑著說:“我不是要亮給你的,寶貝,我是亮給這個世界。”我記得我當時在想,這世界多幸運啊,能與一個真正詩人的光腚發生關系。 他就是這樣的人。很多人都有格雷戈里的故事,真實的或修飾過的,關于他傳奇式惡作劇和沒譜的魯莽,肯定也有關于他的美,他的懊惱,和他的寬宏。他在七十年代初給我做過仁慈的評價,也許是因為我的生活環境跟他非常相似----大堆的紙張、書本、舊鞋子,臟碗----亂得一塌糊涂。在圣馬可的乏味之極的詩歌朗誦會上我們總是臭名昭著的破壞分子。當然我們也受到了相應的指責,但格雷戈里建議我要堅持我的不敬的怒火,并且對那些坐在我們面前的自稱為詩人的人提出更高的要求。 毫無疑問,格雷戈里是一個詩人。詩歌是他的意識形態,詩人是他的圣徒。他被稱為詩人而他知道這是什么意思。也許他僅有的困擾是有時會問,為什么,為什么是他?他1930年3月26日生于紐約市。他年輕的媽媽拋棄了他。這個男孩從孤兒院漂流到管教所到監獄。他沒受過什么正規教育,但他的自學是無限的。他擁抱了古希臘和浪漫主義文學,然后垮掉派擁抱他,把桂葉的冠冕置上他的不受約束的黑色卷發。凱魯亞克將他冊封為拉斐爾.厄索,他是他們的驕傲和歡樂同時也是他們最具有煽動性的良知。
|